第46章 易法变制隳藩篱(四)-《宰执天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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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吉和其他几个同学也仿佛迎了一仗,哈哈的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但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,一人晃了进来:“方才是谁嘴里嚼蛆来着?”

    一身绿袍,腰系黑带,就是没带帽。

    七品服色,这都是朝官了。

    依照朝廷法度,官员不得以公服出入市井,可韩冈章惇都在州桥夜市上吃过夜宵,既然宰相都能以公服光临州桥夜市,下面的官员自然是有样学样,衣着朱紫而进出酒楼的现象自然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那一抹绿色映入眼中,酒席上陡然一静,武学生别说顶嘴,就连身子都不敢乱动弹了。

    这位官人打量了一下,脸上古怪的笑意,“武学的?”

    看着无人敢回话,他哈哈笑了两声,竟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原本武学生皆为士人,装束自也无异。

    可如今全都换了新式的军袍。虽然质地不错,厚重的毛毡布裁剪而成,又有皮带束腰,看着就精神。但赤佬的身份,就这么给定了。

    武学在仁宗朝因为西事设立过一次,没满一百天就关了门。到了熙宁五年第二次设立,尽管沿袭至今,可从来都没有被重视过。历年战事,有了一大批功勋卓著的将校,朝廷要提拔人,也是先从他们那边提拔,不会先顾及武学。

    从武学出来后,还是得从不入流的小官做起。十年前,有两位前辈得了个武艺精熟的评价,送到天子面前,也不过是一个三班借差,而且还要候阙。这样的前程,也让武学在京师诸学中排在垫底的位置。是个官儿,都可以过来笑两声。

    如此一番变故,人人羞恼,竟是半晌无话。

    过了好一阵,终于有人强笑道,“算了。进了武学,就是赤佬,也怪不得人。”

    “读书十年,竟成军汉了。”

    张吉叹了一声,“想把自己当措大,人家也不人,不再把自己当赤佬看,可就两面不是人了。”

    武学生入学,基本上要靠荐举。原本多是不得志的士人,打算换条路好做官。

    张吉就是读书不成,马术却是娴熟,还多次在乙级以下的赛马比赛上出场,所以他老父花了大价钱,请了名师来教习弓马武艺,又托人找了两名京官作保,让张吉通过考试后进入武学。

    在武学中,还有一些学生,是得到了路分都监或是路中判官以上文臣举荐,免试入学。

    但如今,越来越多的武学生是从军中出身,武学内部已经分成了战术、参谋两科。

    原本在世人眼中的武学生,是习文不成,只得从军,终究还能算是士人,至少是半个士人。但随着武学学生的成分转变,在世人看过来,那就是赤佬。

    一人冲地下吐了口痰,恨恨念着:“赤佬!赤佬!这武学不说跟太学比了,就是跟后建的律学、医学、算学、工学比起来,都像是后娘养的。”

    “后娘养的?”另一人笑了起来,“那也好歹还是嫡子,武学分明就是小婢养的,在亲爹死后被后娘卖到他人家做奴才,四亲不靠。”

    “也算好了,好歹得韩相公看重,不是看重,何苦要在新城外给武学划下那么大的一块地?”有人打着圆场。

    “那是韩相公看重他的人。”

    绝大多数军中出身的武学生是陕西、河东、河北三地推荐过来的,还有几个来自两广、荆湖和西南。

    朝廷新设神机营,觉得京营的军官不成器,便从关西、河北、以及河东选调有功将校。但这些将校多是目不识丁,而神机营因为要教习火器,演练新战法,需要一干头脑好、能接受新事物的军官,所以朝廷就设立了战术课。原来的武学生则被归入了参谋科。

    但两科的学习科目没有太多区别。武学博士、教授都是由中书门下指定,就连教材,在《孙武子》、《司马法》等兵法之外,还有韩冈这位宰相,组织许多亲历者所撰写的近些年来历次大战的战记,对照沙盘进行推演,还有制图、识图的训练。除此之外,就是重中之重的火器战法。

    论起操。弄火炮、火。枪的水平,如张吉这等参谋科的武学生,也都能算是一等一了。

    从这个角度来说,宰相们的确对武学很重视——毕竟也能算是一支武力,把武学中的守军和武库都算进来,就是一个精锐的神机营指挥了。

    不过张吉可不觉得,朝廷会调动武学生组成一个指挥上战场。

    一群人正抱怨,突然有一人变了脸色,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刚刚把话问出口,但张吉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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