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历历新事皆旧史(下)-《宰执天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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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光映红了润州城半边天空,一个身着青袍的官员捋须大笑。
朝堂上的宰相苦心积虑来推行工厂,这一把火就像巴掌一样,打到了他的脸上。
一直以来,那些宰相所推行的重重变革,都没有大的挫折,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。
丝厂是他推动创办的,工厂大兴更是他所鼓励的。
士夫沸腾,百姓皆怨,还可推说子虚乌有,但此番火起,便再无法视而不见。
这场火,当可烧到庙堂之上!
烧吧,把一切都烧个精光!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一封急件在润州州城中匆匆写就。
由一名急脚递士兵骑着快马,送出了润州城。
京口上船,扬州下船,继而上马,越过还没修好的铁路工地,抵达泗州,乘上京泗铁路的快车。
四天后,来自润州的急报送抵通进银台司,一个时辰之后,便送抵韩冈等宰辅的案头。
死亡人数总计一百五十七人,失踪两百余,烧伤上千人。
两个数字触目惊心,尤其是死亡人数,几乎让人心底冷的数字。
太平时节,又无天灾,突然间死了一百五十余人,又失踪两百多——这其中至少有一半已经葬身火海尸骨无存——而且不是意外,而是有人故意纵火。这桩案子,足以震动整个朝堂。
政事堂几位宰辅共聚一堂,
一开始被纵火的是润州的几处丝厂,原本目标只是厂房和仓库,但其中有一处丝厂的厂房靠近民居,火起之后,风助火势,将两个坊化为灰烬,顺便还将润州织罗务的仓库给烧了。
最后的结果,是两座丝厂尽毁,一座严重毁损,只有一座丝厂被守住了。这些丝厂的损失不计,只是织罗务库之中,就损失了三万余匹新成贡罗。
“织罗务的事暂且不论。”章惇右手向旁边摆了一下,做了个‘放在一边’的手势,他心情不好的时候,手上的动作往往就会比较多,“之后再细查。”
究竟是火势蔓延开来被连累到,还是有人想乘机来个死无对证,冲抵账上黑洞,现在谁都说不清楚。
“关键是为什么有人会烧丝厂。”他敲了敲扶手,继续说道,“此前十天,杭州盐官县丝厂被烧,之后两天,秀州处也有一家丝厂被烧,到了四天前,就是润州,同时四家丝厂被烧。这两天,说不定又有哪家丝厂被人放火烧毁。”
众宰辅先后点头、
章惇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。已经有六家丝厂被人纵火了,谁人能肯定被烧毁的就只有这六家?从频率和度来计算,润州急报在路上的这四日,多半还会有几家丝厂受到攻击,如果还没有警惕起来,赴前几位同行的后尘,也不是不可能。
章惇环目一扫,观察着在场的几位同僚,想要分析出有哪个人对他的话有着可疑的反应:“或许有人会说这是天怒人怨,丝厂夺民口食,故而横遭此报。但数日之间,三州丝厂先后遭劫,又岂是报应巧合能够解释的?其中必然有人为主谋,唆使民变。”
“子厚相公说得是,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。两浙山区和平原的民风截然不同,山中彪悍,山下软懦。若是婺、睦二州民乱,那是一点不出奇。山中村庄,为争水争地,年年都要打上几场。但苏杭润常湖这几州民乱,却是让人始料未及,必是有人在后主使。”曾孝宽道,“当寻究其主使之人,绝不容许其逍遥法外。”
“相公打算如何处置?”邓润甫问章惇道。
“命两浙路提点刑狱彻查此案,灾民令润州赈济安抚,若愿意屯垦边疆,酌情给付旅费。”
“丹徒知县当罢。”曾孝宽沉声道。
章惇道:“应该已经请辞了。”
通天大案,不论是否有牵连,当地的知县都要担上一份责任。若不知情识趣的上辞表请辞,就等着被弹劾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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